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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 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
2、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於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
3、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
4、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
5、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馀家,立为吴太伯。
6、 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是为吴仲雍。
7、仲雍卒,子季简立。
8、季简卒,子叔达立。
9、叔达卒,子周章立。
10、是时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
11、周章已君吴,因而封之。
12、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虚,是为虞仲,列为诸侯。
13、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
14、柯相卒,子彊鸠夷立。
15、彊鸠夷卒,子馀桥疑吾立。
16、馀桥疑吾卒,子柯卢立。
17、柯卢卒,子周繇立。
18、周繇卒,子屈羽立。
19、屈羽卒,子夷吾立。
20、夷吾卒,子禽处立。
21、禽处卒,子转立。
22、转卒,子颇高立。
23、颇高卒,子句卑立。
24、是时晋献公灭周北虞公,以开晋伐虢也。
25、句卑卒,子去齐立。
26、去齐卒,子寿梦立。
27、寿梦立而吴始益大,称王。
28、 自太伯作吴,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后为二:其一虞,在中国;其一吴,在夷蛮。
29、十二世而晋灭中国之虞。
30、中国之虞灭二世,而夷蛮之吴兴。
31、大凡从太伯至寿梦十九世。
32、 王寿梦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将子反而奔晋,自晋使吴,教吴用兵乘车,令其子为吴行人,吴於是始通於中国。
33、吴伐楚。
34、十六年,楚共王伐吴,至衡山。
35、 二十五年,王寿梦卒。
36、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馀祭,次曰馀眜,次曰季札。
37、季札贤,而寿梦欲立之,季札让不可,於是乃立长子诸樊,摄行事当国。
38、王诸樊元年,诸樊已除丧,让位季札。
39、季札谢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矣’。
40、君义嗣,谁敢干君!有国,非吾节也。
41、札虽不材,愿附於子臧之义。
42、”吴人固立季札,季札弃其室而耕,乃舍之。
43、秋,吴伐楚,楚败我师。
44、四年,晋平公初立。
45、 十三年,王诸樊卒。
46、有命授弟馀祭,欲传以次,必致国於季札而止,以称先王寿梦之意,且嘉季札之义,兄弟皆欲致国,令以渐至焉。
47、季札封於延陵,故号曰延陵季子。
48、 王馀祭三年,齐相庆封有罪,自齐来奔吴。
49、吴予庆封朱方之县,以为奉邑,以女妻之,富於在齐。
50、 四年,吴使季札聘於鲁,请观周乐。
51、为歌周南、召南。
52、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
53、然勤而不怨。
54、”歌邶、鄘、卫。
55、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
56、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歌王。
57、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歌郑。
58、曰:“其细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歌齐。
59、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
60、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
61、”歌豳。
62、曰:“美哉,荡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歌秦。
63、曰:“此之谓夏声。
64、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歌魏。
65、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宽,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
66、”歌唐。
67、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风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歌陈。
68、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
69、歌小雅。
70、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也。
71、”歌大雅。
72、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歌颂。
73、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诎,近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厎,行而不流。
74、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75、”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感。
76、”见舞大武,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护者,曰:“圣人之弘也,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及之?”见舞招箾,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焘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无以加矣。
77、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观。
78、” 去鲁,遂使齐。
79、说晏平仲曰:“子速纳邑与政。
80、无邑无政,乃免於难。
81、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得所归,难未息也。
82、”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於栾高之难。
83、 去齐,使於郑。
84、见子产,如旧交。
85、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
86、子为政,慎以礼。
87、不然,郑国将败。
88、”去郑,适卫。
89、说蘧瑗、史狗、史、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
90、”自卫如晋,将舍於宿,闻锺声,曰:“异哉!吾闻之,辩而不德,必加於戮。
91、夫子获罪於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可以畔乎?夫子之在此,犹燕之巢于幕也。
92、君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
93、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
94、 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於三家乎!”将去,谓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三家。
95、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难。
96、” 季札之初使,北过徐君。
97、徐君好季札剑,口弗敢言。
98、季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
99、还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宝剑,系之徐君冢树而去。
100、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予乎?”季子曰:“不然。
101、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倍吾心哉!”七年,楚公子围弑其王夹敖而代立,是为灵王。
102、十年,楚灵王会诸侯而以伐吴之朱方,以诛齐庆封。
103、吴亦攻楚,取三邑而去。
104、十一年,楚伐吴,至雩娄。
105、十二年,楚复来伐,次於乾溪,楚师败走。
106、 十七年,王馀祭卒,弟馀眜立。
107、王馀眜二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焉。
108、四年,王馀眜卒,欲授弟季札。
109、季札让,逃去。
110、於是吴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季子。
111、季子今逃位,则王馀眜后立。
112、今卒,其子当代。
113、”乃立王馀眜之子僚为王。
114、 王僚二年,公子光伐楚,败而亡王舟。
115、光惧,袭楚,复得王舟而还。
116、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来奔,公子光客之。
117、公子光者,王诸樊之子也。
118、常以为吾父兄弟四人,当传至季子。
119、季子即不受国,光父先立。
120、即不传季子,光当立。
121、阴纳贤士,欲以袭王僚。
122、 八年,吴使公子光伐楚,败楚师,迎楚故太子建母於居巢以归。
123、因北伐,败陈、蔡之师。
124、九年,公子光伐楚,拔居巢、锺离。
125、初,楚边邑卑梁氏之处女与吴边邑之女争桑,二女家怒相灭,两国边邑长闻之,怒而相攻,灭吴之边邑。
126、吴王怒,故遂伐楚,取两都而去。
127、 伍子胥之初奔吴,说吴王僚以伐楚之利。
128、公子光曰:“胥之父兄为僇於楚,欲自报其仇耳。
129、未见其利。
130、”於是伍员知光有他志,乃求勇士专诸,见之光。
131、光喜,乃客伍子胥。
132、子胥退而耕於野,以待专诸之事。
133、 十二年冬,楚平王卒。
134、十三年春,吴欲因楚丧而伐之,使公子盖馀、烛庸以兵围楚之六、灊。
135、使季札於晋,以观诸侯之变。
136、楚发兵绝吴兵后,吴兵不得还。
137、於是吴公子光曰:“此时不可失也。
138、”告专诸曰:“不索何获!我真王嗣,当立,吾欲求之。
139、季子虽至,不吾废也。
140、”专诸曰:“王僚可杀也。
141、母老子弱,而两公子将兵攻楚,楚绝其路。
142、方今吴外困於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柰我何。
143、”光曰:“我身,子之身也。
144、”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而谒王僚饮。
145、王僚使兵陈於道,自王宫至光之家,门阶户席,皆王僚之亲也,人夹持铍。
146、公子光详为足疾,入于窟室,使专诸置匕首於炙鱼之中以进食。
147、手匕首刺王僚,铍交於匈,遂弑王僚。
148、公子光竟代立为王,是为吴王阖庐。
149、阖庐乃以专诸子为卿。
150、 季子至,曰:“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
151、吾敢谁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
152、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先人之道也。
153、”复命,哭僚墓,复位而待。
154、吴公子烛庸、盖馀二人将兵遇围於楚者,闻公子光弑王僚自立,乃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
155、 王阖庐元年,举伍子胥为行人而与谋国事。
156、楚诛伯州犁,其孙伯嚭亡奔吴,吴以为大夫。
157、 三年,吴王阖庐与子胥、伯嚭将兵伐楚,拔舒,杀吴亡将二公子。
158、光谋欲入郢,将军孙武曰:“民劳,未可,待之。
159、”四年,伐楚,取六与灊。
160、五年,伐越,败之。
161、六年,楚使子常囊瓦伐吴。
162、迎而击之,大败楚军於豫章,取楚之居巢而还。
163、九年,吴王阖庐请伍子胥、孙武曰:“始子之言郢未可入,今果如何?”二子对曰:“楚将子常贪,而唐、蔡皆怨之。
164、王必欲大伐,必得唐、蔡乃可。
165、”阖庐从之,悉兴师,与唐、蔡西伐楚,至於汉水。
166、楚亦发兵拒吴,夹水陈。
167、吴王阖庐弟夫 欲战,阖庐弗许。
168、夫曰:“王已属臣兵,兵以利为上,尚何待焉?”遂以其部五千人袭冒楚,楚兵大败,走。
169、於是吴王遂纵兵追之。
170、比至郢,五战,楚五败。
171、楚昭王亡出郢,奔郧。
172、郧公弟欲弑昭王,昭王与郧公奔随。
173、而吴兵遂入郢。
174、子胥、伯嚭鞭平王之尸以报父雠。
175、 十年春,越闻吴王之在郢,国空,乃伐吴。
176、吴使别兵击越。
177、楚告急秦,秦遣兵救楚击吴,吴师败。
178、阖庐弟夫 见秦越交败吴,吴王留楚不去,夫 亡归吴而自立为吴王。
179、阖庐闻之,乃引兵归,攻夫 。
180、夫 败奔楚。
181、楚昭王乃得以九月复入郢,而封夫 於堂溪,为堂溪氏。
182、十一年,吴王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番。
183、楚恐而去郢徙鄀。
184、 十五年,孔子相鲁。
185、 十九年夏,吴伐越,越王句践迎击之槜李。
186、越使死士挑战,三行造吴师,呼,自刭。
187、吴师观之,越因伐吴,败之姑苏,伤吴王阖庐指,军却七里。
188、吴王病伤而死。
189、阖庐使立太子夫差,谓曰:“尔而忘句践杀汝父乎?”对曰:“不敢!”三年,乃报越。
190、 王夫差元年,以大夫伯嚭为太宰。
191、习战射,常以报越为志。
192、二年,吴王悉精兵以伐越,败之夫椒,报姑苏也。
193、越王句践乃以甲兵五千人栖於会稽,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而行成,请委国为臣妾。
194、吴王将许之,伍子胥谏曰:“昔有过氏杀斟灌以伐斟寻,灭夏后帝相。
195、帝相之妃后缗方娠,逃於有仍而生少康。
196、少康为有仍牧正。
197、有过又欲杀少康,少康奔有虞。
198、有虞思夏德,於是妻之以二女而邑之於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
199、后遂收夏众,抚其官职。
200、使人诱之,遂灭有过氏,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
201、今吴不如有过之彊,而句践大於少康。
202、今不因此而灭之,又将宽之,不亦难乎!且句践为人能辛苦,今不灭,后必悔之。
203、”吴王不听,听太宰嚭,卒许越平,与盟而罢兵去。
204、 七年,吴王夫差闻齐景公死而大臣争宠,新君弱,乃兴师北伐齐。
205、子胥谏曰:“越王句践食不重味,衣不重采,吊死问疾,且欲有所用其众。
206、此人不死,必为吴患。
207、今越在腹心疾而王不先,而务齐,不亦谬乎!”吴王不听,遂北伐齐,败齐师於艾陵。
208、至缯,召鲁哀公而徵百牢。
209、季康子使子贡以周礼说太宰嚭,乃得止。
210、因留略地於齐鲁之南。
211、九年,为驺伐鲁,,至,与鲁盟乃去。
212、十年,因伐齐而归。
213、 十一年,复北伐齐。
214、 越王句践率其众以朝吴,厚献遗之,吴王喜。
215、唯子胥惧,曰:“是弃吴也。
216、”谏曰:“越在腹心,今得志於齐,犹石田,无所用。
217、且盘庚之诰有颠越勿遗,商之以兴。
218、”吴王不听,使子胥於齐,子胥属其子於齐鲍氏,还报吴王。
219、吴王闻之,大怒,赐子胥属镂之剑以死。
220、将死,曰:“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为器。
221、抉吾眼置之吴东门,以观越之灭吴也。
222、” 齐鲍氏弑齐悼公。
223、吴王闻之,哭於军门外三日,乃从海上攻齐。
224、齐人败吴,吴王乃引兵归。
225、 十三年,吴召鲁、卫之君会於橐皋。
226、 十四年春,吴王北会诸侯於黄池,欲霸中国以全周室。
227、六月丙子,越王句践伐吴。
228、乙酉,越五千人与吴战。
229、丙戌,虏吴太子友。
230、丁亥,入吴。
231、吴人告败於王夫差,夫差恶其闻也。
232、或泄其语,吴王怒,斩七人於幕下。
233、七月辛丑,吴王与晋定公争长。
234、吴王曰:“於周室我为长。
235、”晋定公曰:“於姬姓我为伯。
236、”赵鞅怒,将伐吴,乃长晋定公。
237、吴王已盟,与晋别,欲伐宋。
238、太宰嚭曰:“可胜而不能居也。
239、”乃引兵归国。
240、国亡太子,内空,王居外久,士皆罢敝,於是乃使厚币以与越平。
241、 十五年,齐田常杀简公。
242、 十八年,越益彊。
243、越王句践率兵复伐败吴师於笠泽。
244、楚灭陈。
245、 二十年,越王句践复伐吴。
246、二十一年,遂围吴。
247、二十三年十一月丁卯,越败吴。
248、越王句践欲迁吴王夫差於甬东,予百家居之。
249、吴王曰:“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
250、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陷此。
251、”遂自刭死。
252、越王灭吴,诛太宰嚭,以为不忠,而归。
253、 太史公曰:孔子言“太伯可谓至德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254、余读春秋古文,乃知中国之虞与荆蛮句吴兄弟也。
255、延陵季子之仁心,慕义无穷,见微而知清浊。
256、呜呼,又何其闳览博物君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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