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采访(人物专访深圳)

受访者:男,现年55岁,身高1.80,四川泸州人,在深圳打工已有34年。听听他讲述的故事…… 我是四川泸州人,今年55岁了,和千千万万在深圳务工的人员一样,我也是一名默默无闻、一事无成的老年打...

受访者:男,现年55岁,身高1.80,四川泸州人,在深圳打工已有34年。听听他讲述的故事……

我是四川泸州人,今年55岁了,和千千万万在深圳务工的人员一样,我也是一名默默无闻、一事无成的老年打工仔。

我1988年就来到了深圳,至今已有34年。可以这样说,我见证了深圳的发展,这个城市的美也有一丁点我的努力。我爱这个城市。

我吃过很多苦,也遇到过很多机会,但是因为我只有初中文化,年轻体壮时只能做建筑,搞装修,现在年龄偏大,我就在一物业公司做电工。

34年来,再苦再累,我都没有抱怨自卑过,没有感到上天亏待过我什么。但是,深圳这轮新冠疫情,让我有了强烈欲望,那就是回老家农村生活,让我突然感觉老了,累了。

在老家,我还有82岁卧病在床的父亲,有受骨质增生困扰,整天用手撑着腰部艰难地做着家务,另外还要照顾病人的79岁的母亲,有卧病在床,正在医院住院治疗的87岁的岳父。

人物专访:深圳,请容许我痛哭一次

(入院治疗前的父亲)

新冠疫情的困扰,对家中老人身体健康的担心焦虑,让我压力山大,夜不能寐。在困惑中,我正在反复掂量,是去,还是留呢?

3月14日,在我躲过了几次封控后,终于还是没逃脱,在公司总部被封住了,公司领导要求不准离开。

我突然想哭。

01

今年春节过后,深圳的疫情呈现多点状态,就没消停过。到后来,越来越严峻,经常要做的核酸检测,似乎比什么都重要。

在老家,父亲吃不下东西,在春节前让在老家呆的舅老倌帮忙,送进医院住了几天院,觉得吃得下东西了,才接回家。

让舅子陪护,我须每天付给他180元工钱。

父亲有高血压,心脏病,脑梗,腿血栓,肾病等疾病,一长串。他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甚至还不能自理大小便。为了小便,腿脚没力,经常摔跤。

为了照顾父亲,可把母亲累坏了,她经常说顶不住了,搀扶不动父亲。父亲肥胖,而母亲枯瘦,母亲被腰间盘突出折磨了很多年。家中没人,平常对父亲的饮食起居照顾的担子就落在了母亲身上。

出院后回家没几天,父亲又恢复成老样子,整天昏睡,还说胡话。

2月5日,正月初五,我乘飞机回到老家。我回去不是为了走亲戚串门,而是抓紧时间跟父亲治病。

把父亲送进乡镇医院,由我陪护,足足住了7天院,临近出院,想办法购买了几瓶人造白蛋白给父亲注射,希望能增加他的抵抗力。一瓶白蛋白需要600元。

人物专访:深圳,请容许我痛哭一次

(住院治疗的父亲)

觉得父亲身体好转,我急匆匆回到了深圳。

3月中旬,我回到单位恢复上班不久,工作也遇到了麻烦。我被业委会主任投诉了。

我所在的物业公司,实行薪酬制,平常的物业主任、保安、电工、保洁的工资,都由业委会发,业委会有很大的话语权。

小区业主所交的管理费,停车费,都由业委会收取。

业委会主任是一个退休阿姨,60多岁,作风十分强悍。她向管理处主任投诉,说我该免费做的工作故意拖延不去做,利用工作之便在外揽活做,赚外快。

我每月5000左右工资,我要吃饭租房,还要赡养老人,我不拼命赚钱,能行吗?

实话实说,只要工作份内的事,我接到指令立刻去做,并希望快速做完,下班以后我要去加班,要去跟熟悉的业主修补厨房厕所,给翻新的房间安装水电,贴瓷砖。

我做事细致,手工一流,业主间相互介绍,我有时真的忙不过来,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到家。

这样干下来,我每月的外快,比工资还多。但我干的这些,管理处是不能承接并免费做的呀,我没有错吧?

管理处主任找我谈话,我也找和主任熟悉的朋友出面说情,没有用。很快,我上班的定位发到更远的物业小区,逼着我去报道上班,否则,就只有辞职。

新地方,距我租住的南山大新村很远,我得天天坐地铁四个站去上班。

这时,深圳的疫情防控开始加码,到处都是核酸检测的棚子,天天看到人们排队做核酸检测,从白天一直持续到深夜。

人物专访:深圳,请容许我痛哭一次

(深圳的核酸检测)

我工作的小区只有几栋楼,之前已有两个电工,我去后显得有点多余。年轻的管理处主任天天安排我们几个电工戴好口罩,穿好防护服,加入核酸检测服务的行列。

我天天手上拿着小喇叭,在人群中转,而小喇叭里,不断重复播放着核酸检查的注意事项。

02

3月1日左右,我和老婆出门上班,大新突然封村了,晚上下班见村口外面围了好多人,大家在为以后的工作和生活犹豫不决。

进去吧,被封在里面,就无法出来上班,不进去吧,所有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在里面的房里,要到哪里居住去呢?

我两口子还算幸运,妹妹家就住大新村旁边小区,我和老婆只得到妹妹家居住。

3月5日,我大舅子的儿子打电话给我,87岁的老岳父不行了,现在在泸州中医院抢救。

岳父身体干瘦,心衰,陷入昏迷。我和老婆心里抓狂,心里急啊,讨论着要抽一个人回去,但又担心从深圳回去,在内地会被隔离。

母亲也每天打来几个电话,说父亲不吃东西,因要小便,犟得很,就不使用尿壶,爬都爬不起来,挣扎着爬起来吧,却摔在地上,身上衣服全弄脏。

老妈在电话中不停地发火,说她没力气拖动父亲了,威胁说会撒手不管。

妻子在某餐厅上班,餐厅受疫情影响,生意很差,她可以抽身回去。妹妹在深圳安家,之前开服装店,2020年2月,全国新冠肆虐,服装店入不敷出,只得关门。实际上才40多平米的店铺算60多平米的面积,每个月三万的租金,哪里亏得起呢?

大家商量,我妻子和妹妹立刻启程回家,由妻子照管岳父,妹妹照管父亲。妹妹回家后,要立刻将父亲送进医院住院治疗。

作为儿子,女婿,我应该回去尽孝的,时不我待,老人在世的时间不多了,心里愧疚,那我只能出钱。妻子和妹妹回家的机票钱,我给。我要让她们放心地回去,要完成艰巨的护理任务。

我对妹妹说,如果照顾父亲实在吃力,不方便,就请护工,这钱,就别担心,我付。

现在,岳父在泸州市中医院,而父亲,在合江县妹夫亲戚家私立医院,二老的病情不容乐观。

现在,我只能祈求老天爷垂怜体恤,家中老人不能有事,否则,我怎么赶回去呢?

03

3月12日,公司通知我去物业公司总部报道,这里的管理处电工太多。总公司位于罗湖华西村,距离南山更远了。

公司有要炒鱿鱼的味道,我猜测这样做是让我主动辞职,又怕赔偿,因为我在该物业公司已经做了6年。

我觉得,公司之前业委会主任的投诉,应该构不成炒我的理由。我有一个月的押金在公司,既然安排好了,我就得过去。

当天,有一个好消息,我租住的地方解封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事。

晚上下班,我到大新村门口看了一眼,看见大家可以自由进出,我想我也可以回家了。

晚上,我到妹夫家吃晚饭,吃完以后,我就收拾东西,包括一些干活的工具,带回了大新租房的住处。

10多天没在家,到处是灰尘,房间里很大一股霉味,我挽起袖子卖力地搞卫生,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别小看了大新村的握手楼,这两房一厅每个月租金要3000多块。

3月13日,我7点起床,一大早到单位上班,还是在核酸检测点维持秩序。快到中午,得到不好的信息,住处又封了。

我早上从冰箱里拿了一块猪肉,一些冻成冰块的鱼放在厨房解冻,想到晚上下班回家弄来吃。这一封,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看来只能让猪肉和鱼烂掉,让它发臭。

晚上下班,去大新村入口看了一眼,大门封着,几个防疫人员把守,我又回到妹夫家。妹夫一个人在,他的衣服不适合我穿,我要换衣服,否则,晚上没法睡觉。我只得去人人乐买了两套外衣和打底衫,内裤,花了600多元。

当晚,深圳卫健委发出通知,3月14日公交、地铁停运,城中村实行封闭管理,工业区、办公区停工。

全城,进入半休克状态。

人物专访:深圳,请容许我痛哭一次

而3月14日,公司要求我去罗湖向西村总公司报道,我得去。一大早,没有交通工具,我只得花了近90元的车费搭的士去。

总公司就在一个小区内,三楼是办公区,而二楼是该地小区管理处,管理层让我先熟悉地方,准备长期在这工作。

到下午,公司领导突然通知我,我不能走了,就地卧倒,此处被封闭管理了。我心里慌了,我可是赤手空拳来的呀,我晚上在哪里睡?我怎么找换洗衣服呢?

住有地方给我住,也有工人宿舍,这里有饭堂,不过撤了准备装修的,现在停工了,还没装修好,只能叫外卖。至于被子,换洗的衣服,要自己解决。领导一脸严肃,没得商量,否则,严厉处罚。

我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助,满腹委屈,以前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

我心中郁闷,该向谁倾诉呢?

大家都卯足了劲为自己的事奔波,新冠疫情经常让我们措手不及。我能向老婆倾诉吗?不能。老婆在医院陪护,岳父24小时在吸氧用药,她作为女儿,长年在外跟随我打工,这是最后尽孝的机会。

我能给妹妹倾诉吗?不能。父亲现在一天只吃一碗稀饭,大部分时间昏睡,经过检查,发现怀疑有前列腺癌。妹妹一个人单独照料父亲,没人可以替换,距离老家又远,我不能给她坏的情绪。

也许,妹妹正急切地希望我回去,作为儿子,我贴身照顾父亲正合适。

人物专访:深圳,请容许我痛哭一次

(现在的深圳街头)

我能向妹夫倾诉吗?不能。妹夫是公务员,从2020年新冠肆虐开始,妹夫上班就没有正常过,他上班,最长时间连续封闭上过21天。

妹夫经常休息都要求不能离开深圳。去年五月疫情控制稍微好一点,他到处出差,头天从牡丹江回到深圳,第二天上午父亲就没熬住,走了,他急忙定晚上的机票赶回奔丧去。妹夫也算一个不孝儿子。

今年春节,妹夫就没放假,没有休息过一天。现在,他们单位分批全轮换着全封闭上班,实行着14+7+7模式。

网络中,有人写文章说深圳人的喉咙都长老茧了,是每天被棉签戳的,说深圳是最爱钱最不爱命的城市,说得对也说得不对。

为生活所迫,为责任所逼,没法选择“躺平”,这是我长年呆在深圳,从深圳人身上沾染的习气。

在深圳呆这么多年,我没有能力赚到钱,没有能力安排好家中的老小,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只能依照适合我的方式去做,我从未懈怠,我问心无愧,我尽力了。

现在,面对空荡荡的街道,我的心也空了,从未有过的忧愁,让我有流泪的感觉。自成年以后,我从来没有哭过,我的情感是有些缺憾。

深圳,请容许我痛哭一次!

  • 发表于 2022-10-10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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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分类: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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