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老太(南京这个小区的一群老太太)
一九九七年,我儿子高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南京一所重点大学。
四年本科读完,他放弃读研,因为他大学辅导员的老公是设计院的负责人。她就直接把儿子推荐给设计院。当时还觉得亏了,儿子是学生会主席,专业是电器自动化。还想着去电力公司应聘。谁知进到设计院后,才知道大学的知识不够用。画图,设计,安装跑现场,处处都要有师傅指导。
当时设计院很红火,儿子正赶上单位盖职工住房。这样我们现在住的小区是单位精品精装的,个人负担了很少的一部分。整个小区四百多户全部都是设计院的老少职工。
从2008年搬来。我就在这个小区生活了十几年了。小区配套齐全,会所里有乒乓球室,阅览室,舞蹈房,还有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每天带着孙女在那里玩。特别是晚上,舞蹈房里有一群退休的老太太在跳广场舞。个个装扮时新,舞姿优美。毕竟是单位上的退休人员,有文化,有资本,有时间。
我孙女看老太跳舞时最乖。还跟着音乐手舞足蹈。时间长了就和这群老太熟了。虽然叫不清名字,但知道是几号楼的。
一晃三年,孙女入了幼儿园。
幼儿园里每年六一儿童节要表演节目。不光小朋友演出节目,爷爷奶奶也得表演,这样我就有机会在孙女的幼儿园里学了广场舞巜欢乐的生活》。学了三四个下午才学会。
演出时还统一了服装,化了妆。老师还拍了照片放到橱窗。小区里跳舞的退休老太,知道我学了新舞,非得让我教给她们。几番退却之后,我成了她们的老师。按照幼儿园老师的教法,一步步教会了她们。
后来我又让儿子教会我电脑,在百度上边学边教。这一学一教就是七八年,因为我是乡下来的,我就把小区里农村山区来的老太喊着一起学。她们可想跳了,那巴巴的眼神能看出来。
小苗苗的奶奶是福建来的,老家在山窝里,一辈子第一次走出大山,来南京看孩子,她抱着小孩蹲在门旁不走,从头看到尾。我问她想学吗,她说想也没用,我连个十字步也走不成。我说明天到我家来,我教你。
我就用张报纸画个大十字,教她抬脚落步。她把报纸带回家,不几天她偷偷地走给我看。接着我又教了她点步,挡步,恰恰步。不到半年她就学会了。现在每天晚上跳广场舞她敢站在第一排中间。
这个不知字的老太居然还学会用智能手机,加了大家的微信,她儿子给她手机里充了两百块钱叫她买菜。她儿子是南京工业大学研究生毕业进了设计院。
这个山窝窝里的一家,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在南京高档小区里安上了家。
小玉的奶奶是山东淄博来的。她也是个人才,大字识两仨,只认得他儿子和孙子的名字。一双粗大的手没有能带上的玉镯。我跟她到新街口买玉镯,试遍商家的库存,也没有一只能带上。只有买个能自动伸缩的金手镯带着。但就是这双老粗手可不简单。
在老家时她们家开着轧花厂,她是质检员,她说:籽棉我只要紧紧抓一把,连抓几下,用牙咬一咬棉籽,就能判断出棉率,定下双方满意的成交价。很历害吧。她会开拖拉机,四轮车,还会骑摩托车。这个老太太可是个文盲,玩智能手机溜溜响,发语音,拍视频,我比不上她。
跳舞时谁也不愿靠近她。她一伸手一抬腿,不碰前后,就打左右。虽然动作笨拙,但踩在点上。这样的娘老子儿子怎么会差。她儿子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
网上都说:德国的车,瑞士的房,日本的媳妇,中国的娘。中国的娘老子就是强。
当然,也有菜一点的,老丁,丁金彦是个广场舞混子。老丁学了这些年,她一个舞也不能从头跳到尾。天荒开头,地老结束。张冠李戴,移花接木。我想她跳舞的目的是炫耀她那一天一换的时装。
老丁毕业于青岛大学,退休在南京第二炮兵学院。当年二炮的官兵去青岛大学选老师,一眼就相中老丁这个美人精。
看她学跳舞的功夫,估计书教得也差不多就行。
老丁和我一般大,她的家源很深,爷爷是个大地主。父亲是个老中医。她说丁金彦这个名字是她爷爷翻了三天老黄历才起出来的。自从叫了丁金彦这个名字,一生中顺水顺风,心想事成。我说:老丁,我明天把孙女改名叫金彦,你说行不行?她高兴地拍手大笑,行啊,这个名字最高档。
看看这人的智商,还二炮呢,炮二吧。说笑话,大学能是白上的吗?
老丁有个孙子,儿媳妇不让她看,因为老丁不会做饭。每月五千块钱交给媳妇找保姆看。现在老丁每个礼拜还要去单位食堂买馍买菜。这个老家伙不知何时学会做饭。
看看这一位杨悦的奶奶,老太是四川农村来的。儿子从四川大学被招到设计院。老太刚来时,衣着暗旧,梳着两条长辫子,脚上时时穿着绿色军鞋。可见窘况一斑。她从不入群,抱着孙女遛树底,坐楼角。有时大热的天骑着一辆旧自行车,车后座夹着铁铣,满处找空地,闲置地种菜,种丝瓜红薯。
功夫不负勤劳人,终于有一天她告诉我:铭铭奶奶,我家菜,丝瓜吃不完,你去我家拿吧,我不知道你住几楼。一来二往我们熟悉了,她的孙女也入了幼儿园。
我们天天开导她,鼓励她出来跳舞,有时约她一起去公园,慢慢地,她居然放了胆,烫了大波浪的发,穿上大花连衣裙,戴着墨镜,我的娘哎,这种打扮和三年前判成天渊。
这就是开了放的中国娘,至今杨悦妈妈不生二胎,杨悦奶奶依然打扮入时,紧身的连衣裙把身上的赘肉裹得三凸两凹,脚上着了双白色的半高跟鞋,走起路来屁股后蹶,头向前伸,可能脚不得力。脸上还抹了美白霜,有的地方没抹开,白粉藏在眉毛中,眼角绉纹处。
有时出来碰到她,我还替她搓两下。告诉她晚上睡觉再抹,白天别抹了。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夜粉不白。她现在白天不抹了,晚上抹没抹没问她。反正变化不大。有点白色也叫皱纹占用了。
哎,不笑话她,爱美之心谁没有呢?随心所欲也需要一种胆量,一种旁若无人的勇气。但有岁月可回首,切莫辜负心中愿。这种敢做敢为的四川老太,追求的何曾不是内心的最高境界。
其实世界上各民族之间的较量,说到底还是母亲之间的较量。母亲的坚强和执着影响着下一代。孩子们也必然奋力拼搏。
乐乐奶奶南京人,标准的江南碧玉。文化底蕴很厚,是老三届中的高二年级。后来上山下乡锻炼三年,被南大招去,毕业后分到南京师范大学做老师,分管后勤工作。前几年退休的。
乐乐奶奶每天围小区走圈。不入老太班,我喊她几次来跳舞,她都客气地拒绝了。可能嫌我们舞功太低没有档次。但交往还是很多的。比如交流带娃体会,还有做婆婆的心得。微信里也常有文章的评论。一来二往,几回评下来,她还是对我心服口服。说我带娃成功,领家正统,见地不一般……
她喜欢旅游,天南海北,各洲各国,排着号的游玩。每到一处必定发我一堆照片,让我眼馋。但是玩手机她不如苗苗奶奶,微信付款她不会,不知道是小心谨慎,还是学手机不用心。
小胖的奶奶是内蒙人,说话带着浓厚的鼻音,小胖的爸爸是清华大学毕业,在小区对过的中航上班(造大飞机的),买的这个小区的房子。小胖的奶奶很自豪,她的儿子是有史以来他们县里第三个考上清华大学的人。
小胖的爸爸在小区遛娃时我也见过他,很帅气的小伙子,言语很少。我说:你读到清华了,为什么不出国深造?他说:家中供他读清华不容易,父母都还在打工,我得先工作减轻他们的负担,读研不耽误工作。这真是一等的襟怀,一等的学识,一等的人品,这后生可期。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南京小区,小区归社区管理,社区汇入国家版图,一杯水总是四海之水。一个小区的幸福安宁,也就是给和谐的社会添上一朵美丽的小花。你说对吗?我是郝素英老太。来自徐州的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