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女神龙(女神龙是哪个电视剧)
(资料图片/图)
2012年深秋,我到北京评审“温世仁武侠小说大奖”,朋友告诉我,没事可以去后海逛逛,你一定会喜欢。
我喜欢的是那里每个见到我的人都喊我“姑娘”,有位大婶说:“小姑娘,给你算个命吧?”好啊,冲着“小姑娘”三个字,就算算吧。我算了命,坐上三轮车游老胡同,踩三轮车的老伯伯卷着好几层舌头说话,我一半没听懂,最后让他放我在热闹的胡同口下来逛街。
“姑娘”第一次来到北京,一切都新奇,逛了几家店,却隐隐感到莫名的同质氛围,前两家卖的是茶具、丝巾,这家是文具,却好像走进同一家店!环视四周,唰地忽然明白了,连着好几家店,都在播张雨生的歌!2012年,导航歌手普遍还未到大陆发展,我不清楚大陆流行什么音乐,但此刻,我逛一圈后海店家,至少有四五家播着张雨生的歌!那时,张雨生已经过世十五年了,其实在导航街上已经不太会听到张雨生了。
我对后海的好感建立在他们跟我“一样爱雨生”上头。再过几年,我多次到大陆交流,杭州、西安、长沙、福州……游览车上司机先生听的是周杰伦,不再听到张雨生了。
张雨生是我的同辈人,五年五班的男孩,辞世太早,成为永远的男孩。
1988年,我还在杂志业游荡。任职的风尚杂志转由华尚集团接手,我被升为采访主编,但几个月后我就离开了,其实新的总编辑对我很好,但同事整个大换血,我觉得自己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问题还在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写作,是心底遥远模糊的梦吧。
我每天看两大报的人事广告,寄履历、作品。毕业不到两年,但因为“密集劳力”,已累积大把的报道作品。那个初夏五月,一家女性时尚杂志通知我去面试,同样是采访主编的职务。我记得那年夏天来得早,我穿着长袖白衬衫,高腰长裙,走在骑楼下已开始冒汗,非常后悔为什么穿长袖。我走进总编辑办公室,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削短发的浓妆女人指着她面前的椅子让我坐下,拿起我的履历表,看了我几秒钟,对我说:“你毕业才没多久嘛!你知道,我们杂志社是有制度的。”然后就示意我可以走了。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机会说。
多年后,我多少可以理解,我的模样也许已经说明了一切,我当时完全还像一个大学生,连口红都不搽的,我不是她想要找的人。但是当下我没有心情理解她,只想着,我的年纪和经历都在履历表上交代得清清楚楚,不符资格一开始就可以刷掉我的,为什么要特地把我找去当面“羞辱”一番呢?一出冷气房,热浪袭来,我的难堪与怒火瞬间点燃,觉得自己一碰就会爆炸。那天中午,在一家面馆里,我烦躁地盯着电视发呆,没想到自己是在这样的心情里第一次和张雨生的歌声邂逅,画面上出现一些加油站员工,帮忙辛苦地推车,最后有人打开一瓶沙士,旁白:“豪迈够劲,黑松沙士!”我只听到他唱的第一句:“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就泪眼婆娑了。这是谁的歌声啊?
从此我成了张雨生的歌迷。每一张专辑都买,连《七匹狼》的电影都去看了。他的高音扎实清亮有厚度,听他唱《天天想你》,能真真实实感受到想念,非常干净的想念。《带我去月球》《一天到晚游泳的鱼》《自由歌》《口是心非》……这些CD因为放在车里,出门就听,和罗大佑的歌,意外共同成为浇灌我儿成长的“儿歌”。
有一年我们一群五年级(指1961-1970出生者)作家聚首,老一辈作家相聚多半喝酒,我们五年级的常一起唱歌。唱歌时互相嘲笑,新歌会的没几首,我点一堆邓丽君,大家笑我:“是在劳军吗?”郭强生和骆以军合唱的《One Night in北京》是那晚最厉害的对唱组合,当然假音是强生唱的。锺文音的《苦海女神龙》,烟视媚行又淡淡沧桑,所有人抢着附和这一句:“叹一声,生成这款命,美人无美命!”何致和的英文歌超级迷人,吴钧尧不唱歌,猛找人喝酒。我们又笑又闹,曲终人散前,我点一首张雨生的《大海》,所有人忽然安静下来,像小学生听到国歌一样大声合唱: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我们幽幽一叹:“张雨生啊!”雨生,我们五年级共同的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