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真实战争
最大的艺术感染力,就是真实的感染力。无论是《1917》,还是德国短电影《the Battle of Ruins》,奥地利短电影《Grey Nobodies》,之所以优秀,都因为艺术化地运用了真实的巨大感染力。
这三部新类的战争片,都不同程度地摈弃了国家主义和“政治正确”的陈旧套路,而是以普通人的角度,让(绝大多数也是普通人)的观众身临其境地感受:普通人的世界大战到底是什么。
需要战争和谋划战争的政客,永远都是少数,对于当年绝大多数参战的普通人来说,战争就是被国家驱使而互相残杀:
要么因仇恨而互相残杀,要么因恐惧而互相残杀,要么因恐惧和仇恨兼而有之的动机,而互相残杀。
迷信国家阅批的狂热军人,当然以阅批煽点的仇恨为杀人动机;但更多的普通军人,杀人为自保,或因战友被杀的仇恨。
对于众多普通的军人来说,战场杀人是一种异化的历程:端枪面对与自己无冤无仇的“敌人”,先是尴尬,继是因恐惧而杀人(怕被对方杀死),最终是因战友倒下而仇恨杀人(恶狠狠地杀人,甚至狂杀投降者),这就是人性的异化过程,许多人就这样变成了野兽,而国家则收获了杀人机器的成果。
德国短电影《the Battle of Ruins》,把新兵初次杀人的尴尬还原得生动而逼真,二战打到1944年,当年横扫西欧的德国老兵几经所剩不多,大量少年新兵匆匆入伍,在Ruins战斗中,突如其来面对面撞见美国哨兵的德国新兵们,居然端着枪齐齐地愣在那里,尽管自己对付背着枪的美国兵,有先手优势,直到美国兵大喊“Germans!”,才哒哒哒地将其撂倒,喊声已经惊醒了美军,导致德军的突击行动失败。
《1917》和《Grey Nobodies》都生动地还原了普通士兵战场杀人地心路历程。《1917》英军士兵史考菲由恐战,到干净利落地杀敌,死忠完成任务的过程,就是一个自保和战友被杀的刺激过程;《Grey Nobodies》中的16岁奥地利小兵科瓦茨,从两股颤栗、畏缩不前,到奋起杀死三名意大利军人,完全是因五名战友遭意军杀害,仇恨驱动的结果...
虽然人因战争而野兽化,但人也有良知的一面,因此战争的残酷和反人性,会使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认识到战争的荒谬和阅批宣传的虚妄,从而变成厌战一族,尤其在战争的后期,尤其在战败一方,德国对战争罪恶的反思,比英美更为深刻,原因也在此。
在《1917》当中,史考菲虽然完成了任务,但空洞的眼神盯着天外,彻底厌倦了杀人机器的角色,战壕内外,水中河畔,英军和德军遭蛆虫、老鼠啃咬的尸体,给人以满满的呕吐感;
而《Grey Nobodies》的人性感染力则更为巨大:之前畏缩怯战的奥地利小兵科瓦茨,眼见意军狙击手巴乔接连射杀自己两名战友,愤不可遏制,伏在巴乔必经之路的大树后,用匕首从背后狠狠地捅了巴乔一刀,帅哥巴乔,挨捅之后的巴乔,回头凝望着科瓦茨,英俊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愕,有道是“一个人就是一个宇宙”,这个宇宙垂死的凝视,使得科瓦茨瞬间震撼了,被吓得反而倒退了一步,握着刀的血手颤栗不已,就好象是意大利人巴乔,在拿着刀向他刺来一样...第一次杀人,而且活生生地杀掉一个如此英俊的同龄人,科瓦茨的灵魂深处颤栗不已!
然而,恐惧很快压倒了人性:尽管那致命的一刀,已经令端着枪的巴乔,处于一触即倒的濒死状态,科瓦茨还是因恐惧而扑上去又捅了第二刀、第三刀...
完成任务的科瓦茨,只剩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放生了所有的笼中军鸽,就象史考菲那样,失神的眼睛望着天边。稚气未干的科瓦茨,本来就是一个因逃避战争而被强征入伍的“懦夫”,活生生杀死巴乔的经历,只会成为他永远的梦魇。
普通人的战争,其实没有国家主义的“高大尚”,有的只是莫名其妙的相互残杀:或因为恐惧而残杀、或因为仇恨而残杀、或两者兼而有之。
曾节明 2020.3.26 春暖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