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性和自己身体的连结比男性更弱，这一现象，影响甚大。

女性和自身身体的连结为何如此之弱？如何才能重建连结？

本文尝试讨论，并给予建议。

文 | 于玲娜

中国女性和自己身体的连结比男性更弱——这一现象，影响到女性身心状态、个人发展的诸多方面，咨询中也遇到很多这类案例，本文就来谈谈这个问题。

01 女性和自身身体连结较弱的表现

我们可以从以下例子中窥见这种连结缺失的一角：

1. 她们可能生活体面，工作过得去，家庭也稳定，仿佛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既不快乐，也不痛苦，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2. 她们遇事总是在思考：我应该这样，我应该那样……无法做决定时，或四处征询意见或独立调查研究，比较一番后得出结论：「啊，原来我应该这样！」
3. 她们可能有各种奇怪的躯体化症状，这里疼那里痛，失眠，容易累，缺乏活力。
4. 她们可能有很多「他视角」的身体焦虑：担心自己身材不好、个子不高、长得不漂亮，有时认为只要变成「美女」，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从而沉迷整容，却从不担心整容可能带来的健康风险。
5. 她们可能聪明、精致，甚至精明，但没有多少性欲。和看见心仪对象就容易精虫上脑想推倒对方的男性不同，这些女性似乎完全掌控了自己的性，可以将其作为一种筹码，在和男性的关系中博弈，获得自己需要的情感、资源或其他。
6. 弗洛伊德非常重视个人的性欲和攻击性。与上一点可以并列而提的是，她们对他人也没有「攻击性」，对外是老好人，软柿子，或者十分「冷静理性」，不得罪人，对内却毫不吝惜对自己的攻击和批判：我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这个也不行，那个也没做好……

以上两点，如果觉得有些抽象，不妨这样理解——

作为哺乳动物，我们文化中的人类雌性有些奇怪，她们很少有明显的「发情状态」，也很少会在利益受损时露出锋利的牙齿，甚至上前撕咬一番。

仿佛丢失了本能。

而本能正是居住在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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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观察我们文化中的女性在公共场合的身体状态，可以发现更多东西。

她们喜欢翘二郎腿或双膝并拢，而不是像男性那样岔开双腿，一个人占两个人的座。（也许这种保护并遮掩自己性器官的姿态，一方面体现了女性所处环境之不友好，一方面也暗示了女性对自身性欲的羞耻感和压抑。）

然而二郎腿会让上面一只脚的脚尖指向他人，有时这种「尖锐」和「针对」的感觉也让她们觉得不安，于是把脚尖别进另一只腿的小腿腹下，两条腿拧成麻花。

她们喜欢抱着胳膊，坐在地上时喜欢抱住双膝，沙发和床上，喜欢蜷缩在一角。她们喜欢把一个东西抱在胸前（包包、抱枕、玩具熊……），仿佛既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保护。

如果你远远看到一只动物有这些身体姿势，可能会猜：它是不是被绳子捆住了？

——东亚的字母游戏中，捆绑也是重头戏。日本人甚至将绳子在女人身体上的缠缚发展为一门艺术。

对男性而言，这门艺术关乎视觉快感；对女性而言，这门艺术则关乎身体感受。

为什么女性会在性幻想中想象自己被捆绑，并从中获得快感？

因为在真实生活中，她们的身体，从小就受到了绑缚。

那种被捆缚、不得动弹、压抑、无助、憋闷的呼吸、挣扎和无力——正是她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感受。

02 女性和自身身体连结较弱的根源

虽然的确有家长喜欢把孩子用绳子捆起来吊着打（背后的心理动力另议），但这并不是女孩身体被绑缚的最常见原因。

女孩的身体更多是被无形的东西所绑缚，比如：

• 对处女膜和子宫价值的保护

虽然当下已不是女性连家门都出不了的封建社会，但天黑之后小男孩可以成群结队在外面疯玩，小女孩却不可以。即便长到二三十岁，周围还是会有各种声音和事件提醒她这样不安全。

流氓、强奸犯、恋童癖、拐卖人口的，都有可能在暗处盯着她，即便是一个晚饭后到公园里散步的老头，也可能一时兴起在暗处借机咸猪手。并不是因为她穿了什么，而是因为他可以这样做而不必付出代价。

女孩「就该」在家练练乐器、看看书、玩玩洋娃娃。她的身体失去了在广阔物理世界探索的机会。这既是为了保护她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她未来丈夫的利益。

她有更多时间做精致的活计，手部小肌肉的活动变多，会成为一个「心灵手巧」的女性。

她的脚则仿佛是多余的，在过去可以缠成残废；现在，只要形状骨感，穿上高跟鞋优雅好看就行。

• 劣质的养育

女孩是为别家而养，她将在成年后成为别人家的成员。在这样的文化下，家庭的养育资源会一边倒地向男孩倾斜。

这种资源不仅包括可见的衣食住行和受教育机会，也包括不可见的情感支持、耐心、包容、鼓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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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不可见的方面，女孩被剥夺得更加厉害。比如：

1. 对顽皮的耐受

小男孩的顽皮更容易被包容，因为「男孩就应该是顽皮的」。牛奶洒了不要紧，大人给你擦；乱扔食物不要紧，大人帮你收拾；和小朋友打架了也不要紧，男孩嘛从小就得练练……

女孩则应该是「乖巧」的，不要给大人添麻烦，要么听话，把事情做好，要么安安静静一边儿待着。

女孩顽皮时，会遭到更多、更严厉的训斥，这种语言的暴力，就像一根根无形的绳索，把女孩的手脚束缚起来，不敢乱动。

1. 对需求的响应

你喜欢还是讨厌一个人，决定了你会殷情待ta，还是敷衍了事。

让我们再把时间往前推一点。如果一个家庭期待生下男孩，结果却生了一个女孩，家庭成员可能不会对女孩太殷情。

被重视的婴儿号一嗓子，就会有两三个家人紧张地围上去。不被重视的婴儿可能号了一分钟，才有一个地位最低的家庭成员不耐烦地走过去。

一分钟。对成年人而言不过是发个呆看两条短视频的时间，对婴儿却有可能是漫长的煎熬和痛苦。

孤独、无助、怨恨、挣扎、放弃、绝望、重燃希望、再次尝试……这些感觉汇成一股洪流、汹涌翻滚，她的自我在其中被来回撕扯着，甚至碎裂开来。

终于有人来了，但对方冷漠不耐烦的态度，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大人要伤害一个小孩实在太容易，只需要磨蹭一分钟。

在学会语言和思维之前，女孩已经学会了一件事：自己的需求不仅不重要，得不到满足，还会给自己招来更多伤害。

她会试着压抑需求，尝试做一个没有需求的女孩。

没有需求的女孩，是一个被大人认可的女孩：多么乖！多么懂事！多么好带！

她又失去了一种本能，那种刚出壳的小鸟张大嘴巴喳喳叫唤催父母给自己喂食的本能。

1. 女性的身体属于父权社会

父权社会的女性，是一种介于人和动物之间的东西。

和平年代，她可以靠近「人」的这一端，成为「二等公民」；动荡年代，她则被推近「动物」这一端，成为性奴、二脚羊。

这样的社会没有给女性的欲望、意志、行动留下多少空间，女性失去了和身体的连结，因为她的身体本就不是她的，而是男性餐桌上的食材。

她的头脑也被父权文化塑造，认为身体层面最重要的是丰乳肥臀肤白貌美，而不是健康和舒适。

03 女性怎样重建与身体的连结

身体层面的工作，是精神分析（心理动力学）的短板。精神分析在这方面有效果，但起效很慢，以年计。

很多心理咨询师在这方面的受训和体验也十分有限，他们知道「做这一行要身体好」「做不好可能身体会出问题」——但也仅限于此。

精细高效的工作是个人化的：什么时间发生的什么样的创伤给身体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弄清楚这些，然后在体验中慢慢修通身体里阻滞的能量。

泛泛的建议包括：

1. 重新认识身体的重要性。

身体是最初一个，让我们的灵魂在这世界上有栖居之所，也是唯一一个，会陪伴我们走到最后的最后，帮我们承受一切可见不可见的痛苦。

它是最贫穷的人唯一的资本，可以帮ta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来。

它是最值得我们好好珍爱、了解、探索的，其中蕴含着生命最大的潜能和财富。

1. 找回失落的本能。

寻找自己身体里的性欲、攻击性和需求。

如果难以找到，可以先模仿，模仿发情的小狗、暴怒的母狮、饥饿的雏鸟。在这些入口里找到生命原初的力量。

1. 辅以体验式身体工作。

如果正在做心理咨询，可以同时辅以瑜伽、太极、即兴舞蹈一类的体验式身体工作。

相比之下，健身并不推荐，身材和肌肉可以影响别人看你的眼光，但很难让你更了解自己。

1.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它，看到它。

时时留意你的身体在做什么，是什么状况，它舒适吗？放松吗？怎样可以让它再舒展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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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女性的人生悲剧是从被抱出产房的那一刻开始的。

重要的亲人急急拥上来，掀开毛巾，没有发现自己期待的东西，便扭头离去——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正眼看她。

你要做虚空中的那个灵，在那一刻走上前去看看她，欢迎她来到这个世界，告诉她不论什么样的悲剧降临在她身上，你都不会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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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心堂咨询师·

于玲娜·东京

浙江大学心理系学士、硕士，中美精神分析联盟（CAPA）高级组毕业。

全职从业10年，6000小时以上咨询和团体工作经验。

译有《母爱的羁绊》《为何母爱会伤人》《荣格自传》。

擅长

- 抑郁、强迫、焦虑、恐惧、疑病等神经症

- 躯体化问题

- 女性个人成长

- 轻度人格问题

- 创伤陪伴

- 咨询师自我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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