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提起印地安人，我们可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们是美洲大陆的原住民，在欧洲白人的殖民和屠杀之下已经近乎灭绝。然而很少有人真的了解印第安人遭受了怎样的不公与血腥。

在两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印第安人被欺骗、威胁、屠杀、驱逐、集中，他们许多部落早已彻底消失。在美国，他们赖以生存的野牛在19世纪初大约有6500万头，到了1890年仅剩下不到1000头。

大量的野牛头骨

美国200多年发展史本身就是一部印第安人的血泪史。美国在建国后近百年时间里，通过西进运动大肆驱逐、杀戮印第安人，侵占了印第安人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攫取了无数自然资源。美国印第安人口从500万减至25万，只有原来的不到二十分之一。

出于对土地和黄金的渴望，美国人一次次诱骗印第安人签订他们并不完全理解的条约，但又往往会动用军事力量，在印第安人以为和平无事时对村庄进行“清洗”，以防止印第安人在发现条约是骗局后反抗。

图源新华社《灭族之恨》截图

从19世纪至20世纪70年代，美政府将大量印第安儿童送进寄宿学校，可以说是“集中营”的鼻祖。这不仅是为了文化同化，也是为了拿他们充当人质，数十万土著居民儿童被迫背井离乡，不少人遭受虐待命丧校园。

现今留存的印第安人，早已经历了数代的同化政策，现今政治地位依旧十分低下，甚至很多统计数据都会刻意忽视他们。如今，在美印第安人数量仅占美国总人口的2.09%，印第安人集聚地基础设施极为落后、缺少水电、网络不通，面临失业、贫困、疾病、蜗居等重重困境。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纳瓦霍族、切罗基族、苏族等印第安人在疾病、贫困中艰难挣扎，却被系统性漠视。横跨亚利桑那州、犹他州和新墨西哥州的纳瓦霍族印第安居住区，一度是美国新冠肺炎感染率最高的地区之一。

而20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秘密进行的1000多场核武器试验中，有928场都是在印第安人肖肖尼部落的保留地上进行的。这些核试验累计产生62万吨放射性沉降物，是1945年日本广岛原子弹爆炸后所产生放射性沉降物的近48倍。

印第安人的遭遇，是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中间虽然有反抗和谈判，却在“文明”与强力面前不堪一击。通过几个部落的命运，我们或许能够更好地理解印第安人遭到的背叛和不公。

01

文明与条约的幌子背后从1607年詹姆斯敦成为弗吉尼亚首个白人定居点，到林肯对夏延酋长发出告诫的两个半世纪里，无情扩张的白人把印第安人不断向西部驱赶，完全不考虑任何条约义务，有时甚至连最基本的人性也毫不顾及。

美国的开国元勋们不止于觊觎印第安人的土地，他们还想“教化”（文明化）印第安人，摧毁他们与白人文化完全不融合的印第安人生活方式。也就是说，让这些“野蛮人”笃信基督教，并放弃狩猎与游牧，转向农耕。

这种自居“文明”的白人优越立场，使得他们对印第安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歧视。1868年的《印第安和平专员报告》说，“如果白人的土地被占，‘文明’赋予他合理的理由抵抗入侵者……而如果蛮族拿起武器抵抗，‘文明’一手拿着《十诫》，一手拿着刀剑，要求立即将其灭绝。”

“文明化”的印第安人也不能在自己家园生活。美国初成立时，国土主要在大陆东侧，尚有一堆事务的联邦政府尝试与印第安人签订条约，让他们把土地卖给“有真正主权”的美国。1790年，国会颁布了《不干涉法》，惩罚对印第安人的犯罪行为。

但是，法律和条约在现实利益面前都变得很虚无。随着美国国土面积增长、人口的增加、西部淘金热的兴起，大量白人涌向原先许给印第安人的永久居留地，占领他们的土地。于是在不可避免的冲突中，总统选择保护白人的利益，派遣军队去边境，从印第安各部落手中夺取土地。

图源新华社《灭族之恨》截图

实际上，美国政府很快改变语气，否认印第安人的土地所有权，而将他们迁到保留地中，进行“人道帮助”，后者往往是空话。

美国陆军上尉布里顿•戴维斯承认：“与‘高贵的白人’相比，若论阴险狡诈，比如位高权重者背信弃义、谎话连篇、偷窃、残杀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印第安人就纯属‘业余’了。”

在1854年，北方平原的印第安人已经签订了一个短期协议，答应让政府在他们领地上修建道路和堡垒（政府早已坐拥），且不骚扰白人拓荒者，而政府承诺保护印第安人不受白人掠夺土地的侵害（其实政府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这么做），并支付部落50年的年金（参议院随后即刻削减至10年）。

然而，当年8月就有一个狂妄的中尉，吹嘘他能轻松将拉科塔人斩尽杀绝。某个印第安战士屠宰了移民走失的牛，和平的布鲁莱酋长“猛熊”提出赔偿，但是中尉却向他的村庄开枪，“猛熊”虽倒地身亡，中尉和29名士兵也被村庄的战士击毙。

中尉的鲁莽行为可以说是赤裸裸的侵略，这种挑衅足以让布鲁莱人对白人公开宣战。尽管如此，他们却表现出来了克制。但是陆军部却拒绝承认是中尉的愚蠢行为导致了冲突，为了报复所谓的“格拉坦大屠杀”，陆军部命令哈尼上校对印第安人进行一次“打击”。

两年后，哈尼上校就消灭了一个布鲁莱人营地，杀死了一半战士，并俘虏了女人和孩子。哈尼上校本人也承认，“印第安人只是在捍卫自己的权利”。

图源新华社《灭族之恨》截图

然而政府依旧决定夏延人也要遭到惩罚，一年后，一支军队袭击了一个毫无戒备的夏延村庄，赢得了心理上的胜利。很多夏延人开始认识到，反对白人是徒劳之举。然而，白人还是需要30多年才能彻底消灭印第安人不屈不挠的顽强生命力。

02

内兹佩尔塞人的反抗和逃亡内兹佩尔塞人是一个长相英俊、讲究尊严的种族，他们称自己为“真正的人”。他们是杰出的战士，却不好战，他们思想开放，对白人很宽容。实际上，当M.刘易斯和W.克拉克的“发现军团”濒临饥饿时，内兹佩尔塞人救了他们。

虽然内兹佩尔塞人占据他们的领地已经好几百年，然而为了友好起见，他们在1855年放弃了边界，随后的条约将他们的领地定义为保留地。

起初，被割让的土地很少，双方相安无事。但是，在1860年当地发现黄金后，多于他们人口数倍的白人涌了进来。华盛顿要求内兹佩尔塞人放弃90%的保留地，上内兹佩尔塞人答应了，他们早已被西化，但是南方的下内兹佩尔塞人拒绝签署这种“小偷条约”。

政府一开始没有管他们，然而白人占领了他们的土地后，开始无缘无故地杀害内兹佩尔塞男人并强奸他们的女人。直到1876年6月，两个白人农民杀死了一个被误以为偷马的战士之前，印第安部落都没采取任何报复行动。

华盛顿方面认为，为了避免暴力，必须强制不签条约的部落进入保留地，远离白人。军方派少将霍华德和部落代表会面，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在30天内搬家，要么士兵会强迫他们进入保留地。

酋长们在最后一天仍在纠结，是否要打破和白人长达70年的和平，然而那天三名醉酒的战士杀了四个因虐待内兹佩尔塞人而臭名昭著的白人。

“约瑟夫”酋长憎恨暴力，但是他说：“我想知道，首先该怪谁。他们被侮辱了一千次；他们的父兄被杀害；他们喝着白人卖给他们的威士忌发疯……更糟糕的是，他们无家可归，走头无路。”

霍华德少将

军方依旧决定开战。白人低估了印第安人的实力，在白鸟峡谷开火后，反而被杀死了34名士兵，但只有两名印第安战士受伤。

此后，霍华德开始谎报称内兹佩尔塞人人数众多，需要加强援军。他们错误地突袭了另一位酋长“窥镜”的村庄，杀死了很多老人、女人和孩子。

随后，内兹佩尔塞人开始了长达1700公里的逃亡。他们一路上时常停下来，幻想着白人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和平还是可能的。但是白人的一次次追杀和屠杀迫使他们继续逃亡。

后来吉本上校曾忏悔：“我们清晰地听到婴儿们的啼哭，他们父母的谈话，等待天光放亮，然后开始一场屠杀……正是一个欺诈和不公的制度迫使这些可怜的人们对白人采取了敌视的态度。”

最终，“约瑟夫”决定投降：“我厌倦打仗。我们的首领被杀了……年长的老人都死了……年轻人的头儿也死了。天气寒冷，我们没有毯子；孩子们快冻死了……我想有时间去找我们的孩子们，看看还能找到几个。也许我只能在死人中找到他们。听我说，我的首领们！我累了，我的心充满着哀伤和悲凉。我对天发誓，永不再战。”

军方病态地坚持要惩罚内兹佩尔塞人，他们被驱逐到堪萨斯，很多人在那里死于疾病；他们后来被转移到印第安领地。几乎每个在那里出生的婴儿都没能活下来。

03

一块犹特人头皮，就能获得25美元赏金1868年，受过天主教教育的昂卡格雷人头目“箭头”代表犹特人签署了《犹特条约》，他精于谈判，《犹特条约》是有史以来印第安人获准拥有的最大块土地。然而“淘金热”再次逼迫犹特人退让，在1873年又放弃了保留地南部的大片土地。犹特人以和平的方式坚守传统，但是他们的生活最终被一个精神疾病者摧毁了。米克是一个老年社会改革家，他自年轻时就沉迷空想社会主义，幻想着将“野蛮”的印地安人改造为乌托邦式的农民。

机缘巧合，他在1978年得以前往白河地区担任中间人，对犹特人做社会改造实验。尽管他认为印第安人有着“按照动物标准构造的小脑袋”，但是他自信自己能“拯救”犹特人。

他坚持让犹特人称呼他为“父亲”米克，并立刻将印第安机构搬到一片开阔山谷。当时，道格拉斯和杰克在争夺白河酋长的位置，于是米克每天给道格拉斯一派金钱和口粮，让他们在山谷耕地和挖渠。

杰克和他的手下没有反抗，也没有破坏他们与白人的友谊，而是放弃这个机构逃进了山区。米克因此恨他。

在山谷，米克相信自己的“实验”会成功，犹特人已经被带上了“文明之路”。他告诉一个参议员：“如果印地安人不劳作，我就要让他挨饿。”

没有一个当权者怀疑过米克的神志不清。米克一直在撒谎。到了夏天，干旱来了，野火肆虐了整个州的西北部。米克向印第安事务局撒谎，说杰克的战士们放火烧了北部公园，还在威胁当地的白人。此时负责调查的索恩伯格少校暂未相信他的胡言乱语。

但与此同时，米克日益不满犹特人没有按照他规定的速度耕地。于是他继续贬低犹特人，抱怨他们是一个懦弱可鄙的种族，惯于偷马，与白人“恶棍和叛徒”沆瀣一气，合谋偷机构的牛。但这些指控没有一项是真的。

到了8月，700个犹特人受够了米克的疯狂要求，纷纷离开，投奔杰克。只有二三十个犹特老人仍不离不弃。米克更加愤怒了，他下令将犹特人最爱的赛马道用于耕种，这甚至使得杰克也回到了机构向他求情。

然而，米克已经极为偏执，在9月他继续对事务局污蔑犹特人，“约翰逊”提出异议，米克就威胁要杀掉他的马群。愤怒的“约翰逊”推了米克一把，米克撞在了一个挂钩上。

这件小事使得米克更是添油加醋，他夸大说：“我被一位首领——约翰逊——殴打，被赶出自己的家，受了重伤，但被员工救了出来……我的家人、员工和我的生命都不安全。需要立即保护”。

这一电报使得索恩伯格召集了二百人军队，而他们以为米克很可能遇害了。在此之前，米克的行为都没有真正激怒犹特人，但是现在他们以为军队要逮捕他们。然而，犹特人没有违反任何条约规定，只有在士兵进入保留地时才会战斗。

杰克提前50英里来迎接军队，他希望避免战争。他“用最严厉的语言”咒骂了米克，但是向少校保证米克没有受伤，并且希望军队一同到机构，证明米克在说谎。但当地白人早已散布谣言，说犹特人想发动战争，而且烧毁了机构建筑。于是少校打算在到达机构前伏击犹特人。

9月29日，少校违背了对犹特人的承诺，带着大部队进入奶溪山谷，犹特人在那里紧张地观察等待。在不知是谁的走火中，战争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犹特人在奶溪击退了白人士兵。在得知冲突后，机构的犹特人意识到米克再次说谎了，于是他们终于杀了他，烧了机构的房子。

这次战斗后，犹特人无心打仗，但是白人派来了更多援兵。州长早就视犹特人为“发展商业的障碍”，于是他撒谎说整个犹特部族都参与了“米克大屠杀”。当时州内甚至差点通过了一项“消灭印第安人和臭鼬法案”的提案，该提案规定，任何人只要向当局出示一只死臭鼬或一块犹特人头皮，就能获得25美元赏金。

1880年，和平委员会被解散，海斯总统批准了一项强制条约，将白河犹特人从科罗拉多州赶出去。“箭头”在3月接受了这些条款，放弃了1200万英亩土地。“箭头”在签订条约时已经病入膏肓，他在8月离世。他死后，科罗拉多州将他的部族赶出了承诺给他们的新家园，通过军方干预让他们进入尤因塔保留地。

眨眼之间，犹特文化就消失了。一位陆军上尉对犹特地区的骤变感到惊讶：“三天之内，曾归昂卡格雷人所有的肥沃土地就被占，白人的城镇开始布局，许多土地被以高价出售。没过多久，原本一片沙漠的昂卡格雷山谷变成了科罗拉多的花园，到处都是肥沃的农田和果园。”

04

“他们承诺要拿走我们的土地，他们做到了”1890年12月29日，在南达科他州松岭保留地发生的伤膝溪惨案，宣告了印第安人一切抵抗的终结。他们再也没有能力进行武装反抗了，次年1月15日，被伤膝溪惨案所惊吓的布鲁莱人和奥格拉拉人都在印第安机构投降了。

他们曾经还能被允许在保留地内持有武器，尽管政府没有给他们承诺过的食物和资源，而且送他们的孩子到寄宿学校强制进行文化改造，但是他们一度也保留了自己的文化的宗教。然而，随着最后一波印第安部落的屈服，对印第安人的改造也进一步加深。

各部族在是战是和的问题上一直有分歧，与政府开战的印第安人也都是情非所愿，而他们最终都失去了土地和生活方式。妥协行不通，打仗打不赢，伤膝溪惨案表明，他们的宗教也没有用。

一位年长的拉科塔酋长目睹了从1851年的《拉雷米堡条约》到40年后的伤膝惨案这一系列事件，他淡淡地对一个白人朋友说，“政府给了我们很多承诺，我已记不清有多少了，但他们只兑现了一个承诺：他们承诺要拿走我们的土地，他们做到了”。